第五百四十九章 酒香草头(三)(1/2)
“我先时是不吃酒的,只以为酒的用处除了做鱼、肉等荤腥菜去味之外,便是正儿八经的拿来喝了。”几人端着食盘走到灶台一角特意收拾出来的空食案旁坐了下来,开始提前食起今日的午食来。
灶台这里之所以会摆上一只空食案,也是有原因的。厨子嘛!吃饭不是比寻常人早便是比寻常人晚。似他们这般,便是每当温明棠做了先时没做过的吃食,勾的人嘴馋了,食材也管够之时,便早些食,若不然,便需等到众人皆食过之后再来食这午食了。
今日便算是早食的。着实是被温明棠这一盘泛着油光,亮闪闪的,偏那味道与‘油腻’二字无缘,浓浓的酒香中夹杂着草头的清香气的酒香草头勾起了腹里的馋虫,被练出了几分‘吃食阅历’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一份酒香草头的味道定是极美的。
“正儿八经拿着酒杯来喝的便是好这一口的酒鬼,酒徒了,”汤圆说到这里,忽地略略一顿,神情中多了一丝怅然,“我阿爹当年每每从衙门回来,便会准备一把花生米,花生米吃腻了,便会改成盐水泡的毛豆,这等便宜小菜,配着喝上几杯。我幼时总觉得阿爹这习惯不好,得改!”
拍了拍汤圆的肩膀,以示安抚,得了汤圆表示自己无事,只是想起了老袁之后,阿丙接话道:“我阿爹与大哥有时也会如此,忙了一天回来,定要喝上几杯。问起来,便说是一醉解千愁的,我那时也不知他们愁在了哪里。”
升斗小民也是有区别的,既有那等吃了这顿,下顿便没得着落的升斗小民,也有似老袁、阿丙阿爹与大哥这般只要算好了手头的银钱,不胡乱花钱,便能吃饱之人。
“虽是一张嘴能吃饱了,可人活一世又不是吃饱就行的,有些还当真不是省着凑合凑合就能继续过的。譬如宅子隔个几年要修修补补那些漏雨、漏风之处的,孩子大了娶妻生子什么的都要钱。吃饱之外,旁的银钱可是不能随便乱花的。担子压在肩上重的很!真正算到手里,能让自己尽兴,不考虑生活烦忧的,也只有这几粒花生米、盐水毛豆与几杯掺了水的水酒了。”纪采买说道,“那些不担心生活花销,且又能尽兴活一世的,大小也算是个富贵闲人了。”
“越大,我亦越是明白阿爹为何会有这习惯了。”汤圆点头说道,“虽比起那等温饱都成问题的,我等好了不少,可阿爹肩头要扛的事不少,且人总是想让日子越过越好的,便难免发愁。”
当然,生计民生之事说起来于多数人而言总是充满忧虑的,几人话至此,便也不再说下去了,转而继续说起了吃的事。
“我是碰上了温师傅才知这甜津津的酒酿好吃,这酒香炒的草头……唔!亦好吃呢!”汤圆夹了一筷箸的酒香草头盖上米饭之后食了起来,说道,“方才抓试手感的时候便觉得嫩的很,这大火快炒出来的果然嫩!草头的清香中带着酒香,竟还是个下饭菜呢!”
“油大味道才好吃!”纪采买亦点头,而后夹起一筷箸的酒香草头,看着那泛着油光的草头,说道,“油少怕是不好吃的,这菜忒吸油了。”
“如此宽油偏生不腻,还真是奇了!”阿丙低头猛地扒拉了一口饭食道,“只有酒香没有酒意,便适合我等不吃酒的了,外头酒楼里那等直接拿酒浸泡吃的冷食菜,于我等而言同直接吃酒也没什么两样了,是以便吃不下了。”
“是说前门大街那家专卖醉鸡的酒楼吧!”听着阿丙说的这酒浸的冷食菜,纪采买感慨着说了一句,“听闻味道好得很,就是不擅饮酒的便罢了,莫要吃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阿丙与汤圆两个闻言,小脸拧了一下,而后说道,“可惜这等冷食菜我等是吃不上了。”
“冷食菜也不止酒浸一种,”温明棠闻言随口道了一句,看了看公厨外院落里已开始抽芽的新苗,厨房里忙活了一通,她亦开始冒汗了,可见这天是愈发热起来了,遂道,“有一种冷食味道名唤糟卤,做出来也好吃的,入了夏,食案上便是这等冷食菜的天下了。”
几人边吃边聊,待自己这一顿早午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开始准备起众人的午食来。
其余菜式皆已备妥,也只那酒香草头需大火炒制一番了。
……
大理寺众人对公厨每每上的新吃食几乎皆是不挑的,今日这酒香草头亦不意外的,又得了众人的称赞。
听温明棠笑着说道“能对胃口便好,如此也能不叫这些食材白白浪费了”,大理寺众人便道:“大抵是天见我等手头不丰,便不叫我等生一张挑剔的嘴了,如此也好养活,精细物吃得,粗茶淡饭亦吃得,也能省去不少银钱了。”
“不挑嘴确实省钱,管饱就行了。”温明棠闻言随口接了一句,感慨道,“几个烤番薯便能活命了,有时情形不由人的。”
这天地世间之事不会时时刻刻都围着你转的,大荣几乎每年都有罪官家眷充入掖庭,比起寻常出身的宫婢,这等罪官家眷因其前后经历反差太大,往往更难适应,她便见过实在受不了掖庭那以难以下咽的吃食而投缳的。
于投缳之人而言,死仿佛是解脱了。可温明棠是见过宫中对投缳而死之人是如何处理的。宫中对死去之人的处理,用原主八岁那年落水时,太医署学徒的话讲便是“救不活了,拉出去埋了吧!”
可拉去乱葬岗的过程中呢?若是碰上个懒的亦或者心情好的,直接拉出去埋了的,都算是运气了。温明棠是见过那些处理尸体的宫人、宫婢榨干“尸体”的每一寸价值的。那一头及腰的长发,身前爱护不已的头发被绞断,卖与外头做发包,发髻的。
京城里时兴的发型偶尔有简单的,不过多数时候都是繁杂至极的。那些繁杂的发型头顶那惊细漂亮的发髻哪怕贵人本身一头乌发再浓密,也做不了那么多的发髻团的,自是需要从外头专门卖发髻、发包的铺子里买的。
特别讲究的贵人是要看着自活人头顶上剪下头发,而后才肯出钱,可铺子里亦有不少早已做好的发髻、发包,便是这么来的。
身上带的首饰、衣袍、衣裙只要能卖钱的,便一样都不会放过。更有甚者,明明太医署学徒让拉出去埋了,可负责处理尸体的宫人一个转眼便回来了,用梁红巾的话讲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都不够走出通明门吧!这些人把尸体埋哪儿了?”
温明棠不曾亲眼见过背后的那些阿臜事,却也能从现代社会那些耸人听闻的新闻中猜到这些宫人直接将尸体卖了,至于卖去做什么了,便无人知晓了。这世间有善人,自也有恶人,有尊崇礼仪教法,德行高尚之人,自也有不择手段,品行低劣之人。
当然,这些阿臜事能猜到的人不少。赵司膳便曾感慨:“那些投缳的口中嚷嚷着‘一条命死了干净’,‘还能清清白白的走’云云的。却不知你活着时周围的人尚且不怕你,难道还怕你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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