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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万里行(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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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动!”

血涌之际,张行居然顾得及回头喝止了队伍中的几人。

冲在前面的白金刚一愣,还未及反应,便被身后庞金刚等人拽了回来。

在这之前,白有思已经一身当先,持剑飞出大阵,此时虽然闻得身后呼喊,却不耽误她长剑一摆,即刻腾空而起,俨然是往这吞风君正上方当面引敌去了,而刘文周也充耳无闻,紧随其后……这使得其余人也都立即意识到,张行喊的不是他们,便不再迟疑,纷纷涌出阵来,扑向前方冰面上吞风君那巨大的身体。

到此为止,战斗立即转化为了阵地战。

只大宗师孙思远携大部分踏白骑坐镇后方维持大阵,牛河则持丝线联结出阵众人没有动弹而已。

张行也亲自持弯刀押后出阵,抬头一看,却如先前出来的人一般无二,当场愣了一愣……没办法,头顶巨物虽然刚刚完成了近乎神通一般的保命嘶吼,此时正在气衰,却依然因为体型巨大而引发了夸张的动静,对于在冰面上立定的凡人而言,祂只是粗粝呼吸似乎都在雷鸣,只是扭动身体似乎都如天地翻转一般。

这种场景,正常人不愣一下就奇了怪了。

可除此之外,临此巨物,张行居然还有了一点额外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须知道,吞风君一直都是有一些传说形象的,人们远远看到祂在大兴山上方展翅高飞的体型,加上与雪山相映的洁白之色,以及祂对天池的霸占,理所当然认为这是一只身上长满白色鳞甲的双翼真龙。

但实际上,漫长的时间里,总有极少数靠得近的目击者会带来某种纠正——吞风君身上似乎不是鳞甲,而更像是白色毛发,不像是水生,而似乎是兽形。

这不符合认知审美,却更符合情理。

而回到眼前,这厮被冰水急冻,只露了半截身子,连翅膀都只露出半个,全身毛发要么打湿要么结冰,弄得一团糟,却居然是如一个长毛的胖头鲶鱼形象。

这未免对不住吞风君的名号,甚至有些对不住之前数月自己与许多人的小心谨慎、战战兢兢。

脑中质疑完对方的形象,张行人已经逼近那如山峦一般的巨物,果然是一层白色毛发……而且,虽然从宏观来说,这厮身上的毛根本不算是羽毛,而是确切的贴身绒毛外加稀疏硬毛,可对于寻常凡人来说,这层绒毛也足以成为某种令人难以逾越的关卡。

冲在最前方的乃是刘黑榥与韩二郎二人,其中韩二郎虽然有奇遇,成年后开了丹田,引了真气,却还未凝丹,只能手持直刀借着大阵的离火真气来刺,结果居然直接在厚重的白毛上滑开;而刘黑榥早已经凝丹,便运行自己的弱水真气包裹直刀,同时牵引身后大阵气海,然后高高跃起来刺,竟只割掉了几根毛,染的周遭毛簇发黑,也不能直接破防。

其余人也多类似。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停下来开会研究如何作战了,所有的法子都要看个人临时尝试了。

王叔勇和徐师仁二人是最早找到有效伤害手段的,他们转到一侧,举弓仰射,真气团裹着箭矢飞行了十几丈高,爆裂在之前吞风君被凝固时挣扎撕扯开的伤口处,使得血肉横飞。

黜龙军在下方,甚至能察觉吞风君在随着这些暴裂在本能挣扎……只不过天上还有两位宗师在对吞风君发动攻击,并且时时奏效,使得后者总不能顾忌这里罢了。

不管怎么说,王、徐二人的手段非常有效。

但是,其余人一则修为赶不上,二则也不擅长射箭,而且也没有那么趁手的弓箭,所以根本没法仿效。

刘黑榥等凝丹以上高手只能纷纷腾跃起来,去寻距离冰面不远的伤口,试图用近战突刺来仿效王徐二人,而韩二郎几位未凝丹的,干脆立即尝试用火攻。

此时,张行本人已经来到那堵“山”前,却见那本该是绒毛的存在却如半个寻常刀剑一般粗细,最短的也有两三尺长,长的干脆如长槊一般,而且相互层叠,冰渣血水乱做一团,韧性惊人……心中一骇之余,不耽误他挺起弯刀一试。

且说,张大首席本人的修为虽然一直没个说法,却素来有些神异,此时转出断江真气,一刀刺去,登时便切破绒毛,没入了肉中。

然而想想也知道,这刀与绒毛长短差不离,一刀插入对吞风君而言又算什么事呢勉强能刺破皮

只能感慨,这皮毛鳞甲就天然就比什么真气护体更强悍。

一念至此,理所当然的,张行开始运转真气顺着弯刀送了过去……而很快,随着断江真气涌入对方体内,张行可以清晰的察觉,他的真气突破了某种桎梏,进入到了对方体内的某种“河流”之中,不是血管,而是真气脉络。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立即确定了,或者说验证了两件事情——其一,吞风君体内的真气,的确不是什么寒冰真气,而是一种类似于火山熔岩感觉的真气,以至于甫一交接便察觉到对方真气中蕴含的热量来……实际上,他之前能确定吞风君就在冰湖下,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份巨大的热量,刚刚吞风君第一声嘶吼喷出的熔浆也都符合这个认知,所以刘文周的猜测是对的,方案也是对的,这个寒冰之精效用极佳;其二,对方的真气极其庞大,集合成团,宛若山河,而自己这把刀只是当初在靖安台做公时用的寻常弯刀,紧靠这把刀,并不足以将自己的真气快速的输入进去与对方有效对抗。

没办法,那柄无鞘的惊龙剑是张行生平所用传导真气最好的一柄剑,但名字既叫惊龙剑,这次偷袭行动就没敢带上来,只依然让徐大郎佩戴。

至于说其余的……张行从靴子上摸出一柄金锥,往前面的肉墙一刺,轻易没入是固然,却碍于尺寸大小,连真气不能轻易突破进入对方脉络。

真要是指望着这个起作用,恐怕要先烧了吞风君的毛,再扒了吞风君的皮,然后割开肉层,最后插入骨髓才能起效。

正想着呢,旁边几人已经放弃了火攻……果然,这些毛根本不怕烧!

“换大枪刺!”李子达大喊一声,对这些没有凝丹的人下达了新的指令。

话音刚落,回过神来的张行放弃了真气对抗,转而一手弯刀,一手金锥,弯刀来割对方皮毛,金锥剜肉,不过片刻,便在这吞风君后背上划开一个方圆近尺的口子。

完成后,也不继续在对方身上掏洞,反而回头对那些长枪突刺也艰难的人呼喝下令:“不要慌张,往这里刺便是!”

李子达当先,持枪便来刺,长枪牵引身后已经变成红色的大阵真气海,居然直接将长枪攮入大半个身位,再一拔出,登时血涌出来,喷的周围冰面滋滋作响。

众人见到起效,不由大喜。

张行更是呼喊在空中去劈砍吞风君伤口的魏文达:“魏将军!你的刀阔,专做此事!伤口扯大一些,好让大家伙组成枪阵往上攮!其余人也都下来,专攻一点!”

闻得此言,不止是魏文达,便是王叔勇等人也都陆续落下……众人齐心协力,以魏文达与张行为先很快就割开了吞风君皮毛,露出多个伤口,然后凝丹高手跟上,踏冰冲刺,扩大伤口,最后便是黜龙军三三五五组成枪阵,卷动真气,轮番冲击,而打开最外层半丈厚皮后,即便是奇经踏白骑的枪阵,都能深入伤口尺余,并将血肉卷出。

就这般,黜龙帮主力汇集,就在吞风君后背开了多个小口,然后自身后冰面上的红色大阵中轮番出击不停,若是居高临下来看,真真若蚂蚁反复啃食倒地巨兽一般。

“就是这般!”

刘文周不知何时也落下,看到这边情形后就在冰面上兴奋大喊。“就是这般!咱们用对了门路,吞风君被咱们偷袭得手现在根本不了了,倚天剑在上面,连祂的须子都给斩了一多半,我们就在至尊也要死在这里!”

这话一如既往的癫狂和表达欲过盛,但这一次没有人嫌他烦,因为情况似乎就是这么个情况。

局势发展到现在,虽然一波三折,但总体而言,顺利异常。

话音刚落,似乎是呼应着刘文周的言语,忽然间,随着尉迟融一次猛冲,某个已经被弱水真气腐蚀到糜烂继而露出大洞的伤口再度被长槊贯穿,随即猛地飞出红黄交加的血流来!而且这一次跟之前的伤口出血完全不是一回事,非但出血量巨大且急促,更重要的是这血中居然弥漫着一种类似于硫磺的味道,同时热量惊人,飞出之后喷在尉迟融的胳膊上,登时融化了皮甲,激的尉迟融这般好手一个趔趄,散落在地上,更是瞬间消融了好大一块冰壳。

但冰壳上的水很快就重新凝结。

张行的洞察能力可能是这里最高的,但根本不用他,即便是在场的随便一个奇经修为踏白骑也都能立即察觉到这股血液中蕴含的夸张真气。

刘文周大喜过望,继续呼喊:“事成了!挖到祂精血了!精血流尽,祂必死无疑!你们换个地方继续挖!我来破这个口子!”

说着,不顾尉迟融还在扶着自己胳膊,便用腰间取下一个瓶子,打开瓶塞,运气掷入伤口洞中,只是一落入,便见到伤口周边的血肉立即不自觉扭动起来,然后便有黑水涌出,将洞口周边血肉消融,真龙的精血流速更快。

众人来不及高兴,也来不及惊叹,甚至尉迟融都来不及告知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怕是要丧失一半战斗力。就在这时,头顶那巨兽明显是被这一下给刺激到了,不顾之前的萎靡再度努力扭动了起来,只是一扭,便有风雷之势。

然而,祂似乎真的是被这寒冰之精所凝的整个湖泊给固住,即便是挣扎,却也只是将背胸上的伤口撕裂愈甚,并不能撼动整个凝结成块的天池以及改变祂现在这个困窘之势。

见此形状,下方原本两股战战的黜龙军几乎要欢呼了出来。

可下一刻,随着吞风君努力的挣扎,祂那支耷拉着的巨大单翅忽然抬起展开,然后朝着黜龙帮军阵的大略方向砸了下来。

众人仰天看这一幕,各自惊骇……因为便是他们躲得了,可身后已经失了威凤形状的真气大阵也仓促间难以移动,里面的许多踏白骑便要遭殃,而若没了这八百奇经做支撑,想再有所为,怕是也要艰难起来。

“都回来,重新结阵!”关键时刻,身后一人腾空而起,赫然是一直押后未曾出战的雄伯南,其人一边呼喊,一边将手中大旗展开,俨然是早有准备,否则决难这般迅速。

前方出战的精锐各自身上真气奋起,匆匆折回,张行同时察觉到,身后大阵中那位大宗师纹丝不动之余,真气冲天而起,恍若一座巨塔立于冰面。

但是,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还在上空,紫色的帷幕展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竟然映照在了天空之上,旗帜的显化如之前白有思的威凤一般脱离了现实,又从另一个层面进入或者塑造了某种现实。

真龙的单翅撞上了帷幕,明显受到了迟滞,但紫色帷幕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形,而且下沉之势依旧。

不过,这已经给了出击精锐重新归队的时间。

张行原本已经准备尽全力协助大阵运转,但眼瞅着那只已经很慢的翅膀并无多少真气,只是纯靠力量,便居然纹丝不动,立在阵外负手旁观。

果然,那翅膀在距离下方大阵与冰面数十丈的位置明显再度一挫,然后脱力滑到了百余丈外,砸的冰面震颤,冰屑飞散,四面八方宛若下了一场冰雹。

冰雹落定,众人看的清楚,便是那翅膀也有些形状变形扭曲,而紧接着,又是一声龙吟。

但这今日第四声龙吟,却明显有些悲愤哀鸣之态,力气都不足的样子。

这跟祂背后的欢呼形成了鲜明对比。

“祂不行了!真龙如今也是待宰羔羊!兄弟们,今日便是功成名就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指挥,全军继续投入到了在吞风君背上挖洞的工作中去。

“小心龙血,不要往脸上抹,这血不光是发烫,挨着了还有内伤,尉迟大头领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终于有人发觉尉迟融受伤了。

“去几个人,看看那个翅膀有什么说法,能不能先断翅膀”

“首席,首席!”作为战场上情绪高涨仅次于刘文周的人,刘黑榥甚至找到了张行主动献策。“能不能换成魏大刀去做阵底……弱水真气能侵蚀伤口,比断江真气都更利索!现在的离火真气只能是个基本的用处!”

“不可以!”立在冰面上的张行莫名有些焦躁。“大宗师做阵底咱们才有底气应对攻击……”

“首席你看,祂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攻击可应对的”刘黑榥指着身后最大的那个伤口也有些焦躁。

张行顺着对方指向去看,果然,吞风君哀嚎挣扎不成之下,伤口愈发崩裂,已经有了房子大小,内外血肉满地不说,加上祂自己那泛黄的精血,弱水真气侵蚀出的黑斑,视觉效果委实惊人。

实际上,空气中似乎还有股肉香味,明显是离火真气充盈的铁枪头与龙肉摩擦的效果。

张行甚至亲眼看见,一名轮换的踏白骑抱了一块龙肉回了阵中,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传说起了影响。

不过,当这位首席的目光再度转向上方,看向对方那高耸的背身,比较起对方伤口大小比例后,还是坚定的摇了下头:“不行!老刘你想想,若是祂真不行了,咱们就这般慢慢耗下去等弩车到又如何可若是祂还有手段,魏文达关键时候可救不了咱们!”

也不知道是这话说的有道理,还是一声老刘让刘黑榥心里舒坦了,这厮应了一声就跑回去挖洞了。

人一走,张行继续站在冰面上袖手“监工”,心中却愈发焦躁,双目则不由自主的往冰面下方去看……原来,他从黜龙军挖洞成功以后就一直在用真气观感来观察这只被困住的庞然大物,而从刚刚喷出精血时他就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的,对方体内那团堪称宏伟的黄亮色真气团虽然有所流失,但减少的速度却似乎不及流出的那么多。

而刚刚,随着对方那山穷水尽一般的挣扎,却是终于让他察觉到了异处所在——对方胸腹内那团庞大的发黄发亮的真气团下方居然还遮蔽着一个小尾巴,一直往下而去,深不可见。

是连着火山地脉

是这位吞风君自己的特殊器官,又或者是单纯的神通手段

是不是只要有这个尾巴在,祂就能源源不断的从下方汲取真气

这种情况又将能持续多久

而且,抛开这个不说,最关键的问题依然是对方体内那庞大如山的真气团……按照修行上的说法,真龙庞大的体型本意上就是为了承载真气,所以,肉体摧折到这个份上的吞风君其实根本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祂会怎么做呢

迟疑了片刻,张行转身回到阵中,直接寻到孙思远:“孙院长,大阵能撑到什么时候”

坐在一个冰台子上的孙思远一愣,旋即回复:“若是这般行动,可以撑个三五日。”

“那若是重化为凤呢”张行继续来问。

“要是大家都回来,拼尽力气,还是能支撑片刻的。”孙思远也继续解释道。“刚刚那一声,不是寻常嘶吼,我的气息现在还在乱,阵内踏白骑们的经脉也都在酸胀……不过,我见白三娘天资秀出,她做显化,我们出些力气,还是应该能聚成的,只是不能长久,其余人委实撑不住。”

“那这真龙能流三五日精血不死吗”张行想了一想,转头来问。

“刚刚那一击前,可以流七八日。”孙思远正色道。“现在能流三五日……再挖下去,晚上之前挖到龙骨,刺入肺腑,便是几个时辰了。”

张行面色不变,只将自己观察的情势告知对方。

孙思远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担心祂有诈”

“必然有诈。”张行答复确切。“而无论是什么手段,祂都要先解开这冰湖……孙院长、牛公,你们二人能在冰湖翻覆时护住大家吗”

“老夫自当尽力而为。”孙思远认真道。“但若是晓得祂必然有诈,为何不把大家都收回来稍作休整呢必要时再化为凤,只要稍作振翅,便可轻易脱身。”

“自然是因为我们是来黜龙的,不是戏龙的。”张行失笑道。“孙院长,你这一问我现在反而想明白了……真龙之所以为真龙,便是体气并存,灵肉相合,祂现在的困境并非是假的,再这么挖下去,必死无疑,而之所以不动,是因为刘文周的十年之功不是虚妄,我们也的确偷袭成功,祂可能只有少数,甚至一次机会,一旦不能脱困时击破我们,继续对峙下去,还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我们不还是该收回来最稳妥吗”牛河在旁似乎没转过弯来。

“得先挖个足够大的洞,让祂天黑前就死,才能收回来。”张行给出答复,然后转身押着弯刀离开。

既转过身来,张行下达命令,一则让雄伯南去联络白有思在内的所有人,确保必要时极速归位,二则是督促众人,继续在这位吞风君背上挖洞,要把之前打出来的洞全部连成一片,好好让吞风君放放血。

命令下完,张行如释重负,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神清气爽起来。

其实这就像打仗一样,一旦窥破了对方的意图,安排好了方案……即便不是什么周详的方案,甚至可能只是你要如此我偏不如此的方略,都会给人以巨大的信心。而一旦有了思路和信心,方案本身也会周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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